入鏡・出鏡——讀賴靜的作品

發表於2011-02-07 13:51 漂移社 博客
文/劉恩芹(專業評論 現居重慶)

        賴靜的作品給觀者的感覺是有雙重境界,因此,解讀她的作品要有兩種境界兩種角度。賴靜的作品向我們開啓了一扇窺視女性如花般生命的窗口,首先需要我們「入鏡」,我們走近她的畫裡,感受到了青春的故事在風中述說⋯⋯那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季節,畫面中洋溢著青春的色彩,那些關 於青春記憶的片段著實令我們迷戀,在她的畫面中有一種比詩更優美的意境,這片寧靜和雅的意境只需我們用心靜觀和領略。另一個角度需要我們「出鏡」,目光移出聚焦的畫面,跳出圈定的鏡頭,縱覽整個畫面空間,這時你會有另一種豁然開朗的收穫——我們終於從「她」的面前繞到了背後,而「她」却沒有發覺——那個精緻的畫面此時有種標本的感覺,那些塵封的往事像是被放置在一個密封的容器裡,那是另一種對往事的塵封或保留,抑或是一種對遙遠的遺忘,意味隽永⋯⋯

        從賴靜的作品中,我們讀出了女性對往事的靜謐想像和詩意述說,從這個意義上說,賴靜的作品既是一幅人物畫又是一首抒情詩。在作品《沉香》中,婚紗店裡套在服裝模特道具上的優美整潔的婚紗,勾起了多少女性細膩敏感的新娘情結,那盛開著的嫣紅的百合花,以其自然舒展著的悠然安靜的花瓣,漫然在整個鏡像的空間中,花瓣與空間建構起一種低吟著時光短暫易逝的傷感情調,讓人有種「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的聯想和嘆息。誠然在這幅作品中沒有出現女性的形象,但又有誰能否認作品中透漏著的女性柔情,彌漫著的女人的甜蜜和憂傷,傳達著女性淡淡的悲哀和喜悅聲音呢?這一切仿佛是一種失去和即將得到,幸福似乎遙不可及又唾手可得。

        相比 於《沉香》的溫婉、含蓄和平淡無華,《獨自游弋》則美妙、欣然和趣意盎然,兩者的差異正可謂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欲言還休」與「熱情歌唱和依戀的田園音樂」的不同,從「難以捉摸」的心情慢慢走到「美妙的境地」。在《獨自游弋》的畫面中作者描繪的是充滿青春的色澤和花香彌漫的女性成長經歷。妍然怒放的康乃馨、艶麗明亮的花卉使畫面有一種歡愉的溫情,這是青春成長的季節,有陪伴我們成長的玩偶、布娃娃作證,作者用女性細膩的筆觸記錄著這段交織著歡樂、孤單和痛苦的成長經歷和感受。在作品《在脆薄的寂靜裡》,作者將筆墨韵味轉向了對「女人如花,生命如花」這一充滿花逝情思的傷感情愫,畫面的色調减少了前者的明快,增加了女性敏感而溫情的濕潤。這些怒放著、在空中飄旋著和即將落地的花朵和花瓣,它們參與了那些過往的青春也見證了以前的故事,我們可以在這些即將逝去的美麗中盡情細細地審視和體味女人細膩的心緒。畫面中的女性在這種單純舒緩的有點讓人屏息的寂靜中,也許正在懷思著那些讓她流下眼泪的往事舊夢,但是她却沒有了聲音,在這脆薄的寂靜裡緩緩散發著一縷失語的輕逸,波動著人的心弦⋯⋯然而,當目光從畫面的細節中抽離,那些生命的足迹瞬時被一層透明的時空密封起來,仿佛塵封了一段等待寄出的心事。無論我們怎麽叫喊、拍打、吹動、觸摸,它都一動不動,始終與我們保持著「歷史的”距離,讓我們不得不敬重她、懷念她和重新審視她。

        賴靜的作品不僅僅是對青春意象的描繪和記錄,更有對生命的思考和對自己存在及生活體認的把握和表達。賴靜用近乎寂靜的平和語言娓娓叙述了女性對生命的意義,這是一種對自己命運的重新發現和思索。花朵-女性-生命-輪回-塵封,她從個人的生存經驗上升到一種超然的心境,一種「以無爲本」、「本在無爲」的內在智慧和品格,顯現了女性平和中的力量和一種無爲的力量。因此,賴靜作品中的思想、情感、精神和品格具有了哲學和某種宗教的價值意義。賴靜的藝術創作著眼於女性的精神狀態,是對人的內在精神、世界觀和人生觀的表達,她一直認爲藝術的價值不在 於外在紛繁現象的表面表達,而是要力求接近內在的虛無本體,這種觀念性的藝術表達遠遠超出了藝術一般意義上的陶冶和靈性,而更有一種對生命、人生和宇宙關懷的高度。

        同時,賴靜的作品中傳達了一種時空交織的時代音符,作品所表達的時代精神在時間和空間中彌漫開來,成爲整個時代城市文明之美的視窗。在時間性上,入鏡的青春成長記憶是對一代都市女性青春的一種回味,一種嚮往;在空間社會性上,出鏡的塵封早已把那個時代縮影化和文獻化,它不僅是一代人的成長記憶和心理歷程,更是一個時代和歷史的典型音調。因此,賴靜作品中的雙重境界既是對個人生存經驗的微觀體驗,又從社會的視角塵封和儲存了一個時代的印迹。

        所以,我把賴靜的藝術歸結爲有著「入鏡」與「出鏡」的雙重境界,透過「鏡頭」和超越「鏡頭」,我們會有不同的感受和精神體悟,如同爬到山頂欣賞風景和爬上另一個山頭再欣賞這座山一樣,觀者必定會有不同的收穫和驚喜。在作品中呈現出的美,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無迹可尋而又真切充實,畫面承載著的既是萬象之美,也是人心之美。可以說,賴靜的藝術創作不是形而下的追逐幻影、自我陶醉或娛人耳目,而是對生命、人生和宇宙萬物形而上的深刻體悟。藝術家深切體悟到這層意味,並把它呈現爲畫面中靈動的空間,然後以細膩的繪畫形態將這層「氣」和自我的精神感受圓滿融合,從而呈現出一種“無我”的和諧狀態,才達到了實虛兩種境界,恰如「入鏡」和 「出鏡」——前者只需我們靜觀,後者則需要我們熟思和體悟。